□三都河
春雷滚滚
春天明显加快了步伐
向着更深的春天走去
天空不再修炼好性格
雷霆开始了亮剑
闪电劈开半边天
雨点火速奔赴大地
内心的鼓点密集发射
在滚滚雷霆盛怒之下
春天练成一支王牌正规军
不再稀稀拉拉磨磨唧唧
军令如山倒闻令而动
剑指的方向就是战场
春耕春种大决战正式打响
在可预测的某些地方
春天要冒着急雨
冒着冰雹勇敢冲锋
所有的溪河都要唱响战歌
绿水青山不留任何死角
种子必须发芽草木都得开花
鸟兽虫鱼紧急列队组建方阵
朝着金秋的丰收喜悦加速前进
雨后的黄昏
淅淅沥沥了一天细雨
天下成了一张白纸
着实有些累了
想把自己交给夜晚
闭上眼睛好好打个盹
树木花草还沉浸在感动中
内心潮湿而泪花晶莹
鸟雀从林间流出偶尔的小调
对这雨后黄昏表示满意
车来车往模拟着雁过留声
溅起一些水花玄妙了世间空灵
城市揖别喧嚣缓步走向安静
茶酒静候在霓虹闪烁的深庭
万籁压低了嗓门我才猛然发现
一颗红尘凡心的跳动如此高分贝
面对这雨后黄昏华灯次第打开
思念已长出翅膀飞向星辰大海
樱花喊我上山
中坡山樱花开了
隔着荧屏隔着抖音喊我上山
我自信对季节变化比较敏感
许多人许多事还是跑在我前面
一只花喜雀蹦跳着带我上山
她叽喳不停嘴巴多得像媒婆
在若干春梦里我把樱花开了又开
樱花真的开了我却反复练习打盹
前往中坡山的柏油路还算平坦
有你扶着我还是走得跌跌撞撞
大半生都能跋涉出个柳暗花明
这一截花径倒让心事颠簸不定
我围着一树樱花转了又转
三百六十度聆听她无声的呢喃
樱花教我莫负春光大胆示爱
盛开就要盛开得轰轰烈烈灿灿烂烂
生命讲求个立体综合的质量效益
何必太在乎长度宽度够不够尺寸
怒放时燃烧着熊熊火焰
凋谢时飘落成漫天雪片
人生不满百何患千年忧
自当以梦为马快意恩仇走天下
樱花一席心语我听得似懂非懂
在似懂非懂的归途牵着你的手
想入非非
岁月悠长
邂逅过阳春白雪
也与下里巴人同行
趟过青春趟过高山流水
历尽山重水复追回柳暗花明
岁月是这样悠长
放飞了行吟诗人的想象
我一路跋涉一路寻觅
是否考虑清楚了此行的目的
有时恍然大悟有时眼光迷离
仿佛捡到了什么又丢失了什么
风尘仆仆之中溢出些恍恍惚惚
悠长的岁月啊
给一点考验也给一点小欢喜
让人在嬉笑怒骂中起承转合
拖出一句句诗行排着队
不知疲倦不辞辛劳地逶迤前行
我对所有诗中的遇见都很珍惜
骨子里吐出乡土特色的书卷气
岁月长得越发地悠长
世界打开了它全部的空旷
在看不见的远方走不到的天尽头
你是否已张开翅膀
当上春风的美丽信使
手持一首情诗迎面飞来
溆浦院子的门
忘记了溆浦院子的门
是关着还是开着
我离开时青春冲动
目标盲目而脚步匆匆
离开老家越远越久
时空将人弄成黑点
我对老家的全部回忆
浓缩在溆浦院子的门上
门上是不是有两个拉环
代我做了倾听家乡的耳朵
在梦中我打开所有心门
对着溆浦院子的门诉说
溆浦院子的门气定神闲
遐想中开了又关关了又开
在岁月里惬意地自由出入
风的聊天雨的说笑全都是乡音
一大早鸟雀的请安也讲土话
所有的门都把守着内外两个世界
两个世界各有各的风景和秘密
溆浦院子的门却表里如一
里里外外全装满了我的乡愁
以及对生活对人生的无限感慨
我与溆浦院子拥有最多共同语言
通过门的理解升华了彼此情感
外出打拼的人远游归家的人
一个不漏地交给了门把关
门是深情的送行者又是热情的呼唤者
远远看到溆浦院子的门为我而开
我和夕阳余晖下的群山一起热血沸腾
新晃石凉亭
走过一段蜿蜒的小路
眼前出现一座古老的石凉亭
令人忽然想起先人的绳结
那上面究竟纪载着什么
耸立在风雨中
穿越千年的时空
乏倦的行者在此驻足
饥渴的路人在此饮水
石凉亭
以岩石一样的坚守
招引着自然的凉风
如今小路上的过客日渐减少
石凉亭一天天从人们生活淡出
而在我眼里越来越坚固清晰
这一民族团结的艺术杰作
不仅是侗乡山民的休憩之所
亦应是夜郎古国的开放窗口
在路人必经的路径中
昂首屹立
一站千年
石凉亭
你是岩石开出的花朵
你是大山凝固的思索
你是眺望拔升的高处
梦里作诗
雨一直在下
仿佛不放心
大湘西的儿子
不认识湘西之春
我守望雪峰山
一生一世已历大半
从未揖别何来陌生
陌生在心猿意马
梦里作诗写冲动
我骑上高头大马
毛色雪里雪白
一声嘶叫像火焰
它不认识土库曼
未曾听过汗与血
认死理一个
终身听我调派
我太诗人太率性
在梦里拿腔拿调像屈原
以为自己三代贵族
可以笑骂李太白
李白喝酒见我就躲
见我不在就诗百篇
苏轼背着我吃东坡肉
吃得自己猛肥
在大江东去里挪不动
我曾在沈园邂逅唐婉
她一直在哭
不是错错错就是莫莫莫
弄得我手足无措
毕竟我不是陆游
是陆游又如何
任由桃花落闲池阁
诗词三千年不过三加一
我躲过私垫先生的戒尺
躲不过你的爱恋与教诲
你会飞的思念
缠身又揪心
让我面对一日三餐
嚷嚷着不对不对
吓得围上来的空气
也纷纷轻喊撤退撤退
我在梦里作诗
模仿圣贤又藐视一切
把自己同样抛在一边
连个标点符号
挤得瘦骨嶙峋
还是挤不进来
古代的门卫不认得它们
我也就该省就省
面对大千世界
我在诗里说大白话
一些聱牙佶屈的文字
都被我一个个开除
在梦里我以梦为马
也以梦为王
奋书王者天下
务必诏告天下
某些皓首穷经的老学究
咬天嚼字鸡蛋里挑骨头
真佩服其勇气
所谓无知者无畏
有些人天生可爱
却不知可爱缘于天生
他从土里长出
寡人亦珍惜善待之
绝然不效嬴政
生活啊 美
人生啊 短
除了白昼除了夜
除了梦除了诗
除了哄人的来日方长
你究竟还存下些啥
是否被我派出的文字秘探
将你秘藏的金银细软
业已掏得空空如也
弯曲的叫卖声
走过来走过去
忽视了街头
卖鸡蛋的叫卖声
一个青春的嗓子
在喇叭里
甜美地反复喊着
芷江山鸡蛋
一元五一个
买三十个
送十五个
这话有些绕
一时懵逼我
勾着指头一算
哎呀我的乖
不就是一块钱一个吗
商业反弹得生猛啊
连卖鸡蛋的叫卖声
也艺术地弯曲
父亲的笑
——又逢清明寄哀思
那时候生活很苦很难
一大堆儿女嗷嗷待哺
父亲一双手母亲一双手
为生活舞得乱云飞渡
可是在我童年的说忆里
父亲留给我的
除了宽大忙碌的背影
就是他憨厚而无声的笑
父亲只上过扫盲班
搞不清自己笑出的
是微笑还是苦笑
反正笑比哭好
他就选择了笑
生活把他累了个半死
累趴下了再爬起来
挑起重担继续前行
还不望回头一笑
父亲的笑几乎节俭得
没有任何音量任何分贝
不扰民也不耗损能量
那时候的能量多么来之不易
红薯苞谷嚼尽肠胃的库存
父亲的笑笑得憨厚笑得质朴
不经意的一瞬
流露出他对生活的铿锵回答
父亲重站起来的背景
那一刻就像山一样巍峨
而父亲的笑
在长空大地久久回荡
(作者系中国作协会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