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个叫靳梅英的老大娘,听说焦书记去世了,大黑天摸到县城,看见宣传栏里有焦书记的遗像就不走了,一直坐在马路上,呆呆地看着遗像一动不动……”
说者不时哽咽,听者阵阵啜泣。此时的穆青不禁潸然泪下,他再也坐不住了。第二天上午座谈时,记者们哭得实在受不了,只好休会。时年44岁的穆青动情地说:“我参加工作28年,很少哭过,这次被焦裕禄的事迹感动得流了眼泪,焦裕禄的精神太感人了,虽然之前有过报道,但分量远远不够,要重新组织报道!”
这是2020年12月14—18日,笔者参加由四川省政府驻京办组织市州驻京联络处和北京四川商会等单位50余名党务干部,在焦裕禄干部学院学习期间听到的故事。
我们这批学员,乘高铁G801从北京出发,犹如白色莽龙的列车在华北平原奔驰,3个小时左右就到了兰考县——焦裕禄干部学院。
通过这次学习,得知焦裕禄是1962年12月5日到兰考县,1964年5月14日因积劳成疾,得肝癌逝世的。
虽然焦裕禄在兰考县工作、生活仅有475天,但是,他的事迹感天动地。
然而,这些事迹是张应先、鲁保国、逯祖毅、穆青、冯健、周原等记者先后深入兰考县老百姓中采访后才宣传出来的。
穆青、冯健、周原合影
那是1964年5月16日,河南省在豫东民权县召开全省沙区造林会议,按照会议安排,时任兰考县委副书记、县长第二个发言,介绍了兰考县的造林情况、成绩和经验,还介绍了已故县委书记焦裕禄对兰考县除“三害”——风沙、盐碱、内涝作出的重大贡献和许多感人事迹。当介绍到焦裕禄说“我死后只有一个要求,请求组织把我运回兰考,埋在沙丘上,活着我没有治好沙丘,死了也要看着你们把沙丘治好”时,汇报的县长已泣不成声。参加会议的许多同志都流了泪。主持会议的王维群副省长听了介绍后,高度评价了焦裕禄同志,提出应该很好地学习焦裕禄。
参加会议的新华社河南分社记者鲁保国凭着记者的职业敏感,觉得焦裕禄是一个值得大力宣传的重大典型。他便立即向新华社河南分社领导作了电话汇报。
1965年4月初,时任新华社副社长的穆青向新华社河南分社记者周原布置一项去河南重灾区豫东采访的任务。
于是,周原选择了兰考县。在县委办公室,待周原说明来意,县委宣传干事刘俊生没绕圈子,开门见山就说:“兰考除‘三害’,咱们的县委书记是被活活累死的!”
焦裕禄视察农业
1965年12月17日上午,穆青一行深入兰考县。刘俊生向穆青汇报,焦书记得病的消息传开后,四乡八村的不少老百姓涌到县委,都来问焦书记住在哪家医院,非要去看看他。县里干部劝阻,都不听,非去不可,东村的刚走,西庄的又来了。焦书记逝世后,老百姓还赶到墓地扑在墓上,手抠进坟头的黄土里,哭天哭地地喊“回来呀回来……”
穆青听后,便说了本文开头的那些肺腑之言。
一天晚上,窗外北风呼呼作响。穆青站在一盆炭火前,望着蓝色的火焰,心里翻江倒海。
周原推门进屋。穆青对他说:“写!现在就写!一定要写出来!”
周原问:“怎么写?”
穆青说:“就这样原原本本地写,群众这么热爱、怀念的县委书记是很少见的。在他身上体现了一个共产党员全部的优秀品质。共产党员应该做到的他全做到了。我们一定要把他写出来!写不出来,我们就对不起人民!”
于是,穆青他们夜以继日走访干部群众后,决定把焦裕禄的事迹转为专题报道。
那些天,兰考成了穆青一行人情感无法承受之地,他们在这里吃不下、睡不着,开口就想哭,去哪儿都流泪。最终,穆青决定,离开兰考,去距此地最近的开封写稿。
一到开封,穆青、冯健、周原三人分头行动,马上投入写通讯、配评论、赶社论的氛围中。
在穆青看来,这篇稿件成功的关键之处,是要提炼出能够反映时代特征的主题,并以这个高度来表现焦裕禄的思想风貌,不能把焦裕禄简单地写成一部“好人好事录”。
接着,穆青决定,在周原等人写稿的基础上,自己亲手对稿件进行修改。就这样一直改到第九稿,穆青提炼出了整个报道的灵魂:“他心里装着全体人民,唯独没有他自己。”这是周原起草稿中的一句话,也是穆青最为欣赏的一句话。
焦裕禄的报道稿子写出来了,下一步该怎么办?几位作者心里不无担忧。于是,穆青首先向时任新华社社长和《人民日报》总编辑的吴冷西作了汇报。
听了汇报,看了稿子后,吴冷西社长被焦裕禄的事迹深深地打动了,连声说道:“可以发表,可以发表!”
同时,吴冷西建议穆青先在新华社内部作个报告。结果那场报告,台上的穆青泣不成声,台下的听众哭声一片。
随后,吴冷西社长又请示了时任中央书记处书记的彭真同志。他也深受感动,于是,毅然挥笔,作出了“同意发表”的批示。
1966年2月7日,人民日报头版刊发长篇通讯《县委书记的榜样——焦裕禄》和社论《向毛泽东同志的好学生——焦裕禄同志学习》。
我们这批学员,到焦裕禄干部学院途中,当高铁在兰考县境内行驶时,笔者看到兰考大地一马平川,沟渠宽直,民房拔地而起,树木参天,厂房林立,一派社会主义新农村的景象扑面而来。
现在的兰考泡桐树
笔者心想,兰考县过去究竟有多“难”?怎么吸引记者?怎么感动中央领导的呢?
我们这批学员在焦裕禄干部学院培训期间,通过老师授课和现场察看,终于明白了。
原来,兰考县在历史上就有风沙、盐碱、内涝这“三害”。就像三条蟒蛇紧紧缠住兰考县。
据说,160多年前,黄河于兰考县铜瓦厢决口改道。就在这最后一道折弯处,泥沙沉积、河道风劲。此后,导致全县大小沙丘达1600多个,大小风口84个,其中最大的那个风口就在现在的张庄村。展现在人们眼前的是沙丘遍布,贫困凋敝的惨景。
村上老爷爷说:“刮风时,张口说话都是一嘴沙子。路北播种子,路南收庄稼。”他回忆当时情形,有时风沙把门堵住了,只能从窗户爬出去。
据兰考县志记载,新中国成立前的100多年间,兰考被风沙掩埋的村庄就有63个。
笼罩在这片土地上的,除了风沙,还有饥饿。当地老人说,“春天饥荒最厉害,人都饿得孬孬儿地。乡亲们吃完槐树叶儿吃榆树,吃完榆树吃杏树。吃得树上不长叶,春天没个春天样儿”。
“冬春风沙狂,夏秋水汪汪,一年辛苦半年糠,扶老携幼去逃荒。”这是当时这里百姓生活的真实写照。多的时候村里有1/3的村民外出逃荒要饭。
给我们上课的老师说,上级组织先后找了5位干部谈话,任兰考县委书记,但都不愿意去,怕艰苦,有两位还哭了一场。
接着,组织找焦裕禄谈话,他马上就爽快的答应了。随即,带着组织上的介绍信就到兰考县上任了。
1962年12月5日,焦裕禄到兰考县任书记。
其实,焦裕禄当时也只是平调,而且是从条件好的县调到条件差的县工作。
到任后,兰考大地展现在焦裕禄面前的景象是:横贯全境的两条黄河故道,是一眼看不到边的黄沙;片片内涝的洼窝里,结着青色的冰凌;白茫茫的盐碱地上,枯草在寒风中抖动。
为了治理沙、涝、碱这“三害”,焦裕禄马上带领调查组走乡串村,在全县展开调查研究。一天早上,他到张庄村探流沙、查风口,看到村民魏铎彬手捧黏糊糊的泥土一个劲儿地往坟头上抹。焦裕禄不解,上前请教。魏铎彬说,这是母亲的坟,风太大把坟头刮没了,如果挖点黏土封住,再种上草,风再大也刮不动。正为找治沙办法而寝食不安的焦裕禄听后,一下子兴奋得站了起来。
焦裕禄把这套治风沙的办法称作“贴膏药扎针”——用淤泥黏土封住沙是“贴膏药”,再种上槐树是“扎针”。
在接下来的日子里,焦书记继续亲自带头领着干部和群众到原野上追沙、查水、辨别土地的含碱量。有一次,天下大雨时,他趟着齐腰深的洪水察看洪水流势。不久,就将全县沙丘、河流、淤道、碱地等情况调查的一清二楚,并绘制出详细的地图。然后开始以点带面,全面铺开治理工作。
他总结了治沙必植林、治水需排淤、治碱要试种等方法,带领干部群众不断实践,探索出了大规模栽种泡桐的办法,为兰考“三害”的治理指明了方向。
在他带领下,兰考干部群众开始了一场前所未有的向“风沙、盐碱、内涝”宣战的“除三害”运动。
全县36万人中的农村劳动力,在县、公社、大队和生产队干部的带领下齐上阵,学生放学回家撂下书包也踊跃参“战”,沙地上红旗招展,一片热火朝天的壮观场面。其中,焦书记领导开创的水利工程,经后来引黄淤灌,最终使20多万亩盐碱地变为良田。
据介绍,焦裕禄书记到兰考县后病情不断加重,在兰考的475天,他一直带病工作,忍受着病痛的折磨,千方百计解决兰考的灾荒问题。有时开会、作报告时肝病疼痛,他便用右膝顶住肝部,不断用左手按住疼处。有时走访群众时肝病发作,他便一边听着群众的汇报,一边按着疼痛的肝部做笔记。有好几次肝疼得他脸色发黄,头冒冷汗,手颤抖得握不住笔,他依然坚持要听。
他的这种顽强奉献的精神,感动着广大干部群众,使得大家愿意紧跟在他的后面,以他为榜样,为改变兰考面貌而奋斗。
在他的带领下,兰考的“三害”得到有效治理,面貌得到极大改善。可惜,焦裕禄同志没有等到兰考泡桐成林的日子。他在1964年5月14日因肝癌而去世,年仅42岁。
去世前他心中仍牵挂着兰考的“三害”治理工作,要求组织将自己安葬于沙丘上,让自己灵魂见证兰考泡桐长大,沙丘变绿地。
焦裕禄可歌可泣的事迹,如果没有上述记者的采访报道,可能就没有中央领导批示同意在全国宣传,也可能就没有党中央提出的全国干部向焦裕禄同志学习的号召。
常言道,相识是缘。中国人,历来重情重义。焦裕禄去到兰考,一心为民,鞠躬尽瘁死而后已,老百姓自然觉得恩重泰山;记者因焦裕禄的事迹自然泪流不止,情景撞鸣,文从心生。焦裕禄发誓“三害”治理不达目的死不瞑目;穆青代表记者说:“这样好的干部宣传不出去,是我们新闻工作者的失职!”
这就是共产党员一心为党、一心为民的情怀和精神风范。
焦裕禄书记在兰考县虽然只有475天,他虽然未能彻底根治“三害”,但兰考面貌的变革始于焦裕禄,他的精神将永远活在兰考人民心中。
回首60年,当地的老大爷游文超感慨地说:“兰考能有这么大变化,最感谢两个人,焦裕禄带咱治了沙,习总书记领咱脱了贫!”
其实,习总书记一直十分崇敬焦裕禄,并视为人生榜样。他回忆说:“我当时上初中一年级,政治课老师在念这篇通讯的过程中多次泣不成声。”
后来,总书记又说:“我们这一代人都深受焦裕禄精神的影响,是在焦裕禄事迹教育下成长的。我后来无论是上山下乡、上大学、参军入伍,还是做领导工作,焦裕禄同志的形象一直在我心中。”
“魂飞万里,盼归来,此水此山此地。百姓谁不爱好官?把泪焦桐成雨。生也沙丘,死也沙丘,父老生死系。暮雪朝霜,毋改英雄意气!依然月明如昔,思君夜夜,肝胆长如洗。路漫漫其修远矣,两袖清风来去。为官一任,造福一方,遂了平生意。绿我涓滴,会它千顷澄碧。”这是1990年7月15日,习近平在福州担任市委书记时,夜读《人民呼唤焦裕禄》一文,有感而发,写下了这首《念奴娇·追思焦裕禄》的诗词。后来,总书记把焦裕禄精神概括为“亲民爱民、艰苦奋斗、科学求实、迎难而上、无私奉献”。
习近平总书记对焦裕禄精神评价道:“无论过去、现在还是将来,都永远是亿万人们心中一座永不磨灭的丰碑,永远是鼓舞我们艰苦奋斗、执政为民的强大思想动力,永远是激励我们求真务实、开拓进取的宝贵精神财富,永远不会过时。”
此前,笔者对焦裕禄只是一知半解。通过在焦裕禄干部学院一周的学习和之后查阅记者们写的关于焦裕禄的文章,对焦裕禄有了全面理解。总书记概括的焦裕禄精神和语重心长的教导,对笔者的思想是一次大洗礼。笔者虽已退休,但也要发挥余热,为社会多做一些有益的事情。
作者简介
蒋吉华,男,研究生。曾在四川中江县学校、企业、镇党委、县级部门、县政府、县委、市政府部门供职。现系中国散文学会、中国楹联学会、北京书法家协会会员、四川省法治文化研究会常务理事、四川省文艺志愿者协会常务理事。在县、市、省和国家级媒体发表散文、诗词、论文等100多篇(首)50多万字。退休居住北京。